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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节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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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话那边的人听不到回话,疑惑地“喂”了声。

祝夏看着电视屏幕,颁奖嘉宾大声念出一个名字,全场响起音乐和欢呼,镜头先切到傅泽明,又短暂地切到了他和王莱那边,王莱偏头对他说话,耳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。祝夏觉得照片里的女孩子很好,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,但他却忍不住问:“方叔叔,你说喜欢谁有得选吗?”

扬声器里传来相同的背景音,方戎也在看颁奖典礼的重播,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祝夏的这个问题,很多人应该会给出肯定的答案,说当然有得选,但如果真的能凭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去喜欢谁,世界上就不存在因为感情问题苦恼的人。

电视里传来持续且热烈的掌声,屏幕上的傅泽明站起身,神情中全是喜悦,即使满座星光他在其中也熠熠生辉。和身边的人拥抱完毕后,傅泽明走向坐在另一边的祝夏,祝夏后知后觉地要弯腰拿拐杖,却被傅泽明一把扶起来抱住。

因为摄像机的角度问题,祝夏哭的样子没被拍到,只看到他跟傅泽明分开后,两个人都眼眶发红,祝夏笑着拍傅泽明的肩膀,傅泽明却不再笑了,他转过身大步走向领奖台,镜头没有拍到他那时的表情。

但祝夏记得清清楚楚,那一瞬他看到的是深觉痛楚的神情。这真是最奇怪最莫名其妙的事情,他明明希望傅泽明高兴,却总是他让这个人难过。

祝夏伸手捂住眼睛,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,他不知道是对谁生气,咬着牙骂了一声“草”。

电话另一边传来方戎疑惑的声音:“大外甥?”

祝夏用手心抹掉泪水,却有新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泪腺里生成,他终于放弃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,就如同他放弃了长达十个月的自我催眠,祝夏又暴躁地骂了一声脏话,哽咽着说:“对不住,方叔叔,我不找女朋友了。”

方戎没问为什么,也没生气地责怪祝夏耍他,手机里传来打火机响的声音,过了一会儿,他问:“那你还去不去英国?”

祝夏说:“不去了。”

其实从事业角度考虑,方戎也觉得祝夏现在留在国内会有更好的发展。祝夏除了对表演有兴趣还喜欢电影史,所以想申请ucl的film studies,但这个专业偏重于理论研究,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其实是工作上的历练。

只是方戎一直在努力地给祝夏和傅泽明堵柜门,不仅是作为导演和长辈为这两个年轻演员的未来考虑,还有个原因是为了他的老朋友卢云波。祝夏八岁起就跟着卢云波过,祝夏的妈妈是卢云波的姐姐,卢云波这么多年没结婚,祝夏的身份说是外甥,但感情上说是儿子也没错。娱乐圈里呆久了,大家虽然称得上见多识广,可卢云波今年已经是四十五岁的人,事情落在别人家里能进步开放,真落在自己家,外甥十多年都是直的,说弯就弯了,也难想开。

方戎本来觉着,傅泽明跟祝夏都不是只能喜欢男的,何必为了不一定有结果的心动选难走的路?去英国离远点,各自交些新朋友,时间一久什么都能够忘掉。

但听现在祝夏哭到声音发抖,方戎忽然想到他以前对文嘉仪的那些指责,他觉得自己是长辈,是在为他们好,他是不是也在自以为是地干涉别人的生活?

方戎长长叹了口气,说:“没事,只是介绍女朋友,又不是给你包办婚姻,不成就不成,只是你想好怎么跟你舅舅说了吗?”

祝夏一想到要怎么跟舅舅解释就恨不得出门跳淡水河,他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,迟疑地问:“您是不是知道?”

方戎明知故问:“知道什么啊?”

“就我跟傅泽明……那什么。”

“那什么?小伙子说话怎么那么磨叽?”

祝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,憋出一句:“……有一腿?”

第九章

这次颁奖典礼卢云波没有来,因为他在敦煌拍电影,实在抽不出空。回北京之后,祝夏主动给舅舅打了一个电话。

他房间里的大玻璃窗正对着屋前的小院,昨天刚下过一场雪,因为室内外有温差,玻璃窗上蒙了一层的白雾,隔着玻璃隐约可见院子里的晚樱、梨树、西府海棠都堆雪凝冰,夏天时繁茂的枝叶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枝干。

电话接通,祝夏跟舅舅互相问侯一番,聊了会甘肃风光和驴肉黄面真好吃,祝夏说了一些参加颁奖典礼的情况,卢云波安慰了他两句,这通电话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。

在挂断前,祝夏说:“我不想去英国了。”

卢云波没有很当真,他这个外甥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多了,他问:“怎么了?”

祝夏把跟方戎商量过的想法说了,他还是喜欢表演胜过做研究,去念一年film studies对他来说意义不大,而且《吹玻璃》就快上映,他留在国内明显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。

这理由合情合理,卢云波之前建议外甥出国,是因为祝夏当时对未来没目标也没方向,既然祝夏现在决定留在国内发展,那出国就没有必要了。

卢云波沉吟片刻,说:“你想好了就行。”

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,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祝夏以为舅舅是一个永远不会生气的人。父母还在的时候,祝夏觉得舅舅是漫画里的机器猫,只要对他许愿,那下次舅舅来家里一定会带来自己想要的礼物;后来舅舅成为他的监护人,对他比以前还要好,好到近乎忍耐,直到祝夏十岁那年离家出走被警察带回去,才第一次见到舅舅发火,同时他也第一次被别人愤怒地提醒:他又不是你父亲!

祝夏沉默地有些久,卢云波奇怪地“喂”了一声。祝夏答应一声示意自己还在,他的右手一下下地揪地毯上的毛,快把那一小块地毯揪秃了:“舅舅,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。”

卢云波好像走到了室外,扬声器里传来风声,他在风声里问:“是很重要的事?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的缘故,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。

祝夏伸出手在蒙了白雾的玻璃上划字,因为每一画都很用力,他的指甲前端泛出白色,他觉得自己是要去撼动一座宫殿,祝夏说:“嗯,重要。”

“既然这么重要,那就当面说。”卢云波说,“我两个月以后回来,很急吗?”

祝夏今天酝酿了半天才打出这个电话,但舅舅这么说了,他怕现在出柜影响舅舅拍戏,只好说:“不算很急……”

电话挂断,祝夏看着玻璃窗上划了一半的“傅”字,想跟他哥打个电话,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打。他现在去找傅泽明表白,傅泽明还会想跟他在一起吗?祝夏不确定,但在跟舅舅说出口前,他实在没有找傅泽明的底气。

祝夏第一次发现恋爱竟然这么难,在二十岁之前,他可以让自己喜欢的每一个人都高兴,但二十岁之后,这为什么会变成难以实现的事情?

出柜暂时出不了,只能在工作方面多上心,祝夏知道余琳琳在生他的气,但还是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道歉,求余阿姨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
余琳琳是有点生祝夏气,但也不至于跟年轻人太计较,祝夏是个什么脾气,当初拍《请神》她就看透了,除了散漫点总体来说挺好拿捏,她对签祝夏还是有意。而且黎汉老师是这届金马奖的评审之一,审片时看过《吹玻璃》后对祝夏很有印象,余琳琳乐得顺水推舟做两边人情,说话时明里暗里敲打祝夏几句,就给他约了周五见黎老师。

学校三天前放了寒假,期末有几个不错的剧组来学校招演员,但祝夏瘸着都不能去,倒是给真人秀把时间全腾出来了。

周五,祝夏在黎汉戏剧工作室见到了黎老师,黎汉是个很高很壮的男人,有一脸络腮胡,但看着不像黑社会,反而让人想起唐传奇里的虬髯客,祝夏现在的净身高是一米七九,穿上鞋过一米八,黎汉竟然还要高半个头。他一看到祝夏就笑起来,笑声洪亮又有感染力,说:“你好啊,‘周雪生’。”

祝夏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起来,说:“黎老师,您好您好。”笑完才反应过来黎汉叫的是他在电影里的名字。

两人的话题不由自主被拉到《吹玻璃》上,一聊就是半小时,祝夏才知道黎汉已经看过电影了,他是这届金马奖的评审之一,而且选最佳男配的时候黎汉是投票给他的。等茶都冷了,话题才回到话剧真人秀上。

黎汉跟祝夏脾气挺对,说话都不爱绕弯:“本来找我搞这个什么话剧真人秀,我是不想搞的,话剧就话剧,真人秀就真人秀,这怎么搞成一回事?只是钱难挣屎难吃,之前排《函谷关》赔得要当裤子,现在有钱赚就是我爹,而且电视台那边给出的方案是纪录片式的真人秀,没有太多花里胡哨,只是选嘉宾上就得特别下功夫,演技、热度、人有趣,三个里面起码得占两项。”

“《函谷关》赔了?”祝夏有点意外,“我大二的时候有跟朋友一起看,超棒啊,而且当时身边的同学都在讨论。”

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,俩人聊到都脱了大衣,黎汉挽起羊绒衫的袖子,露出手臂上的花臂,终于有点黑社会的感觉,祝夏也觉得热,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小火龙纹身,跟黎汉像黑社会和伪黑社会在唠嗑。黎汉苦笑一声,说:“这说起来是长篇大论,我这么问你,你一年看多少部电影,看多少场话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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