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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跪在一边蒲团上的易长安遽然起身,盯着那名脸色惨白正吓得发抖的小和尚,刚要开口问话,殿门外一阵嘈杂:“把这后殿给我包围起来!任何人都不许动!搜寻平安寺,将所有僧人全带到这里来!”

严令一落,就是一阵弓弦声响。

殿中众僧顿时一片轻微哗动,又在主持的安抚下迅速安静了下来,大家都有些张皇地向着殿外看去;却是连主持也不敢稍动。

易长安讶然回头,看向负手肃然走进殿中的那人,拱手行了一礼:“陈大人。”

陈岳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易长安,只微一挑眉,看到她脚边一个蒲团上还跌坐着一名中年美妇,由一名有些年纪的嬷嬷扶着,明显受了些惊吓的模样。

陈岳顿时明白了大半,伸手还了礼:“原来易大人与家中亲眷在这里做法事?倒是陈某打扰了。”

“不敢不敢。”易长安看了眼因为惊吓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的沐氏,不得不上前两步低声跟陈岳讨人情,“下官今日陪了家慈过来做法事,不意竟有这些意外,陈大人你看……能不能让下官先把家慈送走……”

“惊扰了伯母,实在是陈某的不是。”这点小人情,陈岳自是大方,“这就让那位嬷嬷陪着伯母先下山去吧。”

见易长安微睁了眼看着自己,一双眸子清清亮亮,几乎让陈岳明明白白就从里面读出了“不会吧”三个字,陈岳心头蓦地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:

“至于易大人,先前我来的时候听到有僧人喊叫‘杀人了’,易大人职责所在,定是要留下来勘一勘这现场了。横竖我带了人过来,拨几个供易大人差遣就是。”

易长安是不想搅进锦衣卫的水潭里去,偏偏陈岳拿寺中发生了命案的事绊住了她,她这是不想留下来也得留下来了;明面上还得承了陈岳一个人情。

锦衣卫百户一句“职责所在”,她还能撇开当自己什么都没瞧见地下山去吗?易长安闷闷吐了一口气,打发宛嬷嬷扶着沐氏先下山去了,自己则不得不跟着陈岳往平安寺的大厨房里走去。

死的那人正是在大厨房当差的一个火头僧,法号智能。

易长安一走进去,就不由皱了眉头:难怪那个跑到后殿报信的小和尚会吓成那样,智能的死状也委实惨怖了些……

跟在陈岳后面的一名缇骑已经忍不住突然转身,奔到门外天井呕吐起来。

易长安斜睨了陈岳一眼,对另外一名缇骑客气点了点头:“还请军爷将先前那名喊叫‘杀人了’的小和尚带过来,我有些话要问他。”

那名缇骑并不动弹,直到陈岳冲他微一点头,这才转身走了,很快就把那个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小和尚提了过来。

一进到这院子,那小和尚就跟见了鬼似的,虽然腿软地倒在地上,却拼命地想往大门外缩,眼睛更是张都不敢往大厨房那边张一下。

那缇骑梭了眼睛正要呵斥,易长安已经缓步走了过去,不满地瞪了那缇骑一眼,蹲在了小和尚面前,先从荷包里摸出来了一粒粽子糖递了过去:“小和尚,别怕,来,先吃粒糖,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
色如琥珀的粽子糖躺在易长安白皙的掌心里,看起来分外诱人。小和尚不过才八、九岁的模样,到底年岁还小,在寺中又过得清苦,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。

见易长安笑容可亲,托着糖果的那只手凑近了自己,小和尚犹豫了片刻,还是没抵住那粒糖果的诱惑,迟疑地伸手捏住了那粒糖。

易长安自己也取了一块塞进了嘴里:“吃吧,这个是加了薄荷汁的,味道挺好的。”

见易长安吃了糖,小和尚也慢慢将那粒糖放进了嘴里。糖果的甜香很快充斥口腔,哪怕心里还是有些害怕,小和尚还是有些小满足地眯了眯眼。

易长安笑了起来,轻轻拍了拍小和尚的背,温声问道:“小和尚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智……智藏……”小和尚嘴里鼓鼓含着一颗糖,有些口齿不清地答了。

太平县的土话没有平舌音和翘舌音之分,易长安乍然一听就一口吸岔了气,“噗”地将嘴里的糖喷了出来,猛地呛咳起来。

大概是易长安咳得太厉害了,不仅陈岳走近了几步,智藏也一下子被她奇怪的反应给惊住了:“施、施主,可是小僧的法号有什么不妥?”

“智障……咳咳,哪个‘障’……”易长安好容易止了咳,掏出手帕擦掉了咳出来的眼泪;小和尚可是个小正太,怎么就取了这么个名儿呢!

智藏有些虚怯地看向易长安:“三法藏的‘藏’……”

原来是唐三藏的“藏”,这猛一听还真是……易长安长吁了一口气,赶紧拍了拍小和尚的肩安慰他:“这法号……很好,很好!”

第12章 山寺断头

见智藏疑疑惑惑地看着自己,易长安想了想,慢慢说道:“‘藏’为摄之义,总摄一切教法。经藏上契诸佛之理,下契众生之机……”

见易长安说起佛法如数家珍,陈岳微微有些惊诧地看了她一眼,默默收好了自己先前差点就要拿出来递给她擦眼泪的大方手帕。

易长安一眼瞥见陈岳的动作,冲他微微点头示谢,继续跟智藏轻言细语地说起来:“……律藏能治众生之恶,调伏众生之心性,论藏决择诸法性相。以‘藏’为法号,只要心存佛性,百邪不侵,今后定有成就。”

智藏是才入山门不久的小沙弥,今天乍然看到死人已经惊骇到了极点,被易长安这么一番高深的言论一绕,加上那一粒香甜的糖果含在嘴里,虽然两眼蚊香圈儿似的蒙蒙的,心里却是莫名地安定了下来。

想到自己的法号,智藏隐隐还有些高兴,觉得自己既是皈依了佛门,又有这么好的一个法号,到时多念几遍经,佛祖就会保佑他晚上不会有什么怕的了。

易长安见智藏情绪安稳了不少,这才慢慢儿跟他聊了起来:“智藏,你什么时候入的山门?……你家里原来是哪里人……哦,那怎么要到太平县这边来呢……每天都要做早课吗……做完早课你还着办饭,那都什么时辰了,岂不是饿坏了……”

先前提了智藏过来的大个子缇骑有些不大耐烦,正要打断易长安这哄小孩子的架势,却被陈岳一个手势制止了。

缇骑虽然退开了,还有些不明就里,这时却听到易长安声音和缓如叙家常一样问了出来:“今天我本来是来你们寺里做法事的,没想到会出这个意外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
智藏跟易长安闲扯了这么久,心情也放松了不少,虽然再说起这事时还是紧张害怕,但是看到一直跟自己拉家常的这位施主脸色和蔼可亲,总算也能够口齿清晰地答话了。

“我才进寺里不久,被分在大厨房里做杂事,就在智能师兄手下打杂,智能师兄就是、就是……”小和尚害怕地越过易长安的肩头看了大厨房那边一眼,畏缩了一下,见易长安眸子明亮如清溪春阳,轻声鼓励了自己一句,心里又安定下来,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……当时我正抱了一捆柴进来,智能师兄侧对着我在切菜,我就叫了一声‘智能师兄’,智能师兄没有应我,我把柴码好刚一抬头,就看到智能师兄、智能师兄他把自己的头给削下来了……”

智藏两眼惊恐地睁得的,无意识地答着易长安的问话,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易长安的手。

今天看到的情形,实在是对他冲击太大了:因为智能师兄不仅用菜刀把自己的头削下来了,而且他的头还掉进了他面前那口煮了开水的大锅里!

一颗人头咚地掉下去,然后带着热气的水花四溅出来,智藏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就闻到了煮肉的香气,胃里却不断收缩痉挛;他几乎是边吐边奔到后殿去找主持的。

听他说到这里,先前那个一进门就吐了的缇骑又跑到墙角吐了起来。听到那人的呕吐声,智藏脸色也惨白起来。

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,对一个小孩的心理无疑是创伤巨大的。易长安怜悯地看了智藏一眼,轻轻摸了摸他的头:“别怕,我曾经得到一位高僧指点,可以诵经驱邪。”

取下腰间的一个荷包,易长安提着那条络子将荷包在智藏眼前晃了晃:“眼睛看着这荷包上的那只白鹤,跟着我一起念: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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