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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节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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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如山一手扶着椅背,一手按在桌面的文件上,不轻不重地叩了叩,“荆书记,你来得晚,我走得早,所以咱们不相识。不过不要紧,按政策办事没毛病。”

荆光明突然想起来了,他蓦地瞪大了眼睛,“你是程如山!”

程如山挑眉,“明人不做暗事,我一开始就自报家门的。”

荆光明脑门上都是汗,他之前一直没认真听,这会儿才对上号。以前管书记和他说过好几次程家的事儿,说这里住着程蕴之和程如州,让他对这俩人格外关照一下。不需要特殊照顾,只别让人特别虐待他们就可以,比如不应该的批d不要,不应该的折磨不要,不应该的责打不要,只需要和别人一样劳动即可。

他并没有当回事,那程蕴之他见过,安安静静一个男人,虽然才五十出头,但是头发已经花白,脊背微驼,虽然能见年轻时候的俊秀轮廓如今却行将就木,无甚好看的。程如州倒是特别,长得非常俊美,实际年纪靠近四十,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。可惜是个傻子,傻子没烦心事,傻吃傻睡整天唱戏所以不见老。

别说,荆光明还挺喜欢听他唱戏的,可惜他不好好唱,唱一半就开始骂人,刻薄又恶毒。

荆光明抹了一把脑门的汗,开始认真看桌上的文件。

程如山直起身来,退回到办公桌对面,静静地等待。

荆光明却静不下心来看文件,而是偷眼看对面的程如山,动如脱兔,静如处子,说的就是他这样的。

文件其实没什么好看的,省革委会、地区革委会、县革委会、公社大队全都盖章,只需要他这里盖章放人即可。

既然已经平反,他就没有资格 再关着人家。

可他的惯例,哪怕你手续齐全,你都得至少拿二百块钱来才行。

这时候二百对普通人来说没那么容易,上班的还能借借或者挤挤,普通社员可能十年也攒不下二百块。

所以很多人被这二百拿捏着就办不下来。

他又瞅了程如山一眼,见程如山没有往外拿钱的意思,他内心挣扎一下,想说你这个得先等等,但是手续是齐全的,所以不能说文件的毛病,只能说这里忙,要排到什么什么时候……

他对上程如山黑黝黝冰冷冷的一双眸子,就好像被一把冰锥凿中了心口一样,有那么一瞬间,几乎无法呼吸。他果断地拿出印章,在印泥里蘸了蘸,“啪啪啪”地全都盖上。

一气呵成。

程如山对哪里需要盖哪里的章了如指掌,看荆光明还在找,他伸手把底下的几张抽出来,让他继续盖章。

荆光明就瞅他的手,这充满凶悍力道的手并不粗大,相反皮肤偏白皙,手指纤长有力,骨节也不突出,整只手形状匀称漂亮。只是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,尤左手掌心有一道几乎割裂整个手掌的疤,虽然愈合得很好,却看得荆光明脊背一阵阵发冷。

这疤痕不管是他自己割的还是抓住敌人的兵刃伤的,不管哪一种可能,都够狠,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肯定更狠。

荆光明立刻决定不能得罪他。“好了。”他把印章放回去,把文件收起来,在桌面上磕磕整齐,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程如山,“招待所对外开放,你们可以在这里留宿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对于他前倨后恭,程如山已经习以为常,并不觉得如何。

他意有所指,“荆书记,与人方便自己方便。”他说的是之前那人。

仗着一点特权就处处刁难别人,等失去这点特权的保护,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。

他拿了自己的文件装在纸袋里,然后装进书包,出去找姜琳几个。

姜琳和闫润芝带着大宝小宝在院子的鱼池里看鱼,这应该是抓来养两天给农场干部们吃的。闫润芝在给大宝小宝讲她在农场的事儿,“我和你们说,这农场跟个宝地一样,可好玩儿了。那湖里还有螃蟹呢,就这个时候,肥肥的,一个个撅着大屁股一歪一歪地,一拿一个准儿。”

小宝立刻学螃蟹走路的样子,摆着屁股,“这样吗?”

姜琳笑着去夹他的胳膊,“抓个大螃蟹,云野湖大闸蟹!哈哈,好吃好吃!”

大宝:“我是大鲨鱼,不好吃。”

姜琳:“鲨鱼更危险,被抓着割鱼翅,没了鱼鳍就完蛋了呢。”

看程如山出来,他们就跑过去,“好了吗?”

程如山点点头,“走。”

从这里去劳改人员住的大院还有一段距离,与前面工作人员工作住宅区不同,后面的屋子低矮狭窄,砖瓦房和茅草房参差不齐,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雨,泥土道路也越来越泥泞。

这里比外面更能感受到文g的气息,墙壁上用白灰刷着各种大标语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“斗私批修”“打击右倾”“坦白从宽”等等。

劳改农场实行军事化编制,劳改团部,下面分各连队、小队等。队部是在里面的,一般一片场院那里最好的几间屋子就是。

程如山他们去了程蕴之和程如州所在的队部,找到了连队干部,说明情况,出示文件。

谷连长看一眼,确认过,就让他们等着派人去领。

程如山道:“还是一起过去吧。”

谷连长也没阻止,就让他们去了。

姜琳他们经过一个队部的时候,那里正在进行批d大会,台子上有几个人被剃着阴阳头,胸前挂着牌子,有人机械地历数他们的罪状,然后与会人员一起喊口号。多少年如一日地这样,大家也失去了热情,口号都喊得干巴巴的。

大宝小宝瞪大了眼睛,蹙眉头,悄悄问闫润芝,“嫲嫲,爷爷也这样吗?”

他们听过闫润芝讲故事,知道跪在那台子上的不一定就是坏人,但是小孩子并不明白太复杂的东西,她就告诉他们,大家有误会,说开就好了。

闫润芝抿了抿唇,“以前这样,现在不了。”

大宝小宝就松了口气,他们不想让爷爷被人家这样欺负。

半个小时左右,他们终于到了程蕴之所在的三小队。

谷连长把他们领到一篱笆院门口,“这就是了。”

茅草屋、篱笆园,院子上爬满了打碗花,粉白色花儿,嫩绿藤叶,不起眼却很清新,再衬着一旁的月季、一串红之类的,看起来就是漂亮的农家小院。

闫润芝先去看篱笆旁的花儿,激动道:“我在这里的时候还不让种呢,我走了就让种花了。老头子比我种得好。”

谷连长是后来的不认识她,笑道:“早就让种了,有人在门口种菜,有人种花,除了房子自己做不得主,这园子花花草草可侍弄得好着呢。”

他喊了一声,“程大叔,你家里来人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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