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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蜜意(三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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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年前, 刑罪的警务生涯只是刚开了个头。就好比是扬帆起航, 即将远航的巨轮船尾方使出了空港。那时的他血气方刚,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身上却没有新生代警员, 出生不怕牛犊的莽撞,更无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犹豫不决。一向沉默寡言,沉稳内敛的刑罪很快便从同一批进入市局的年轻警员中脱颖而出。却因性格孤冷,很少有人敢主动接近他,这也导致整个警局, 只有法医部的木森能跟他说上几句话。

平日同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打交道的他, 熬夜,压力成了与日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夜深人静时, 一旦工作陷入僵局,形单影只的刑罪会来到警局内设的吸烟区,然后默默点上一根烟,在烟雾缭绕中惆怅。

第一根

第二根

第三根

……

当时,刑罪的烟瘾甚至能与警局老烟枪——张华。“一天三包不带停”的程度不相上下。

刑罪做刑警的第一年, 发生了一起凶杀案。案子的受害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, 被邻居发现惨死在家中。刑侦人员以及法医到达现场后,进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……室内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, 明显的打斗痕迹, 以及地面,墙壁,家具甚至天花板上, 依稀可见的喷状型血迹。

刑罪当时跟着队里其他同事一同进入案发现场,朝室内环视一周后,视线便与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少年对视上。

现场一片狼藉,有个新来的年轻刑警看到现场的惨状后,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吐的稀里哗啦。

刑罪他们采取刑侦手段很快查出了凶手,正是死者的妻子。后来他们对其妻子一番审讯后得知,原来死者常年醉酒家暴妻儿,已经到达了丧心病狂的变态地步。妻子不堪其虐待,终于在丈夫这次醉酒后,从厨房拿出菜刀,丝毫没有手软,将丈夫砍杀。

然而这场悲剧的真正受害人,则是他们的儿子,也就是刑罪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男孩。他不仅常年目睹父亲酗酒家暴自己的母亲,自己也是三天两头遭受父亲的毒打虐待。母亲终于在这一天爆发,失去理智的她,疯狂的将刀,一下又一下的砍| 进父亲的胸口,整个过程,男孩就在旁边,目睹这一场噩梦。

会议室…

“案发现场的那个孩子,是死者的儿子,叫方来,今年十五岁。”说话的刑警将一份文件扔到桌上,接着道:

“这是从医院拿回来的体检报告,报告中显示,这孩子身上有很多类似皮带,木棍抽打造成的伤痕,有些是旧伤,但绝大部分都是新伤。”

这时,另一个负责此案的刑警道:“这些还不是最残忍的,你们知道么,医生还在那些伤口上发现很多烟头烫出的新伤。鉴证科在现场发现的那些烟头,他们从上面检验出方志勇的唾液,以及在烟头部分化验出少量的皮肉组织。不用说,方来身上的那些伤,铁定他妈的就是方志勇那混蛋爹弄出来的。伤口很多都已经发炎化脓了,而且这孩子还被查出严重的营养不良,明明十五岁了看上去却跟七八岁一样,瘦的皮包骨头。”

“要是他妈不砍死他爸,估计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就是这孩子的尸体了。”

另一警员道:“方志勇和方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,证实方志勇和方来确实是亲生父子关系。这个方志勇还真他娘的下得去手,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。妈的,简直就是畜生,死有余辜。”

“为这种人渣忙前忙后,真他妈的不值得。”

刑罪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,听着同事们的愤愤不平,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,再无多余的神情。

下班后走出警局,刑罪从口袋里摸出烟,刚想打开,一瞬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……对手中的烟凝视片面后,刑罪毅然决然收紧拳头,将手心那包烟揪成一团垃圾,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,头也不回的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
上车后,司机问他去哪儿,刑罪道出一家医院的名字。等车停在医院门口,下了车,刑罪依旧没弄清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。

进了医院,他去了方来的病房。那是他第一次正视方来,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干涩发枯的头发,像一团稻草一样遮住了方来的眼睛。刑罪走到他身边,不自觉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。方来认出了刑罪,是今天将他抱上警车的那个高个子警察。看上去真的很凶……

方来警觉的躲开了他的手,仰头惊恐的盯着刑罪。刑罪并没停下,直直的掀开小方来额前的头发,露出他早就意料到的,一双惊恐又带着几分绝望的大眼睛。

像方来这样的孩子,他之前在孤儿院见过太多。他们的命运如此相似…虐待、抛弃、伤痕…一切不幸加注于他们身上,他们被命运选中,又被无情的淘汰,如蝼蚁一般无人在意。

刑罪看着他,保持着刚才的动作,沉声开口:

“你不能认命,知道吗?”

方来不敢说话,许久后,悻悻地点了点头。

从那天起,刑罪戒了烟。与方来的再次相遇是在警局。那是刑罪刚升为队长的第一年,那天身为新人的方来到警局报到,刚好被分到刑罪这组。

刑罪垂下眼帘,看了眼怀里的人,再确认清明没有露出不适的神情后,暗自松了口气。

清明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,听到方来的遭遇后,他也并不吃惊。因为平日与方来的接触中,他能感受到方来身上的那股阴郁气。每个人后天的性格趋势和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密不可分。绝大部分性格内向偏执的人,他们的童年基本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阴影。正是那段阴影将他们内心深处最为催弱的一面囚禁起来,为了保护自己,这类人往往会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。他们的面具看似坚不可摧,然而只需将他们的面具稍微掀开一角就会发现,隐藏在面具下的其实只是一副催弱不堪的皮囊。

清明隐隐能感受到方来骨子里散发出的敏感,因为是同类人。如果真要替这股敏感找出个所以然,也许就是童年时就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那份自卑。

自卑是人性中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印迹。

也正因为是同类,清明自然是看破不说破。

刑罪意识到话题太过沉重,忽然很后悔跟清明说这些。他收紧了手臂,将清明的头往胸口拢了拢,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。

清明随即陷入这股温柔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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