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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斩骨刀》TXT全集下载_6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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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前的桐阴灵虚,中原极境,至阴至邪,活人只进不出,进者无不癫疯,里面关押着全江湖最残暴狠毒、丧尽道义之人,有以毒攻毒的意思。而且,自桐阴灵虚存在以来,关押过的恶人不胜枚举,误入灵虚之人也多如牛毛,从里面活着走出来的,唯独谢祈一人,不光如此,桐阴灵虚还认他为主。

其中缘由,耐人寻味,据说谢祈十年前进桐虚灵境是为了找一个人,要知十年之前他还是个根红苗正的少年公子,何德何能能让桐阴灵虚认主,一开始对他不服气的人多如过江之鲫,这些年来都被他收拾得俯首称臣。

言城清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肺直欲撞墙,但也无可奈何,直到这次宴会之上,他眼尖地看到了谢祈,便跟踪他们来到此地,想探险是假,多管闲事是真。

识时务者为俊杰。反正狂也狂过了,撒野也撒野过了,这波不亏,他立即改为揉手腕,假装研究尸骨,趁谢祈不注意,偷偷把庄吟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:“道长啊,你和谢祈怎么认识的?你得防着点,他不是好人。”嘻嘻,言城清内心偷着乐,唯恐天下不乱。

庄吟奇怪道:“不好之说如何来的?”

言城清道:“就是浮屠山那次屠了……不是,道长,你看着年纪不大,怎么连谢祈都没听说过?”

庄吟道:“很少出门。”

言城清道:“道长你这样迟早要吃亏的,他有很多奇怪癖好的,不要被他表面所迷惑……”话没说完,瞥到谢祈在往他们这边看,飞快说道:“反正啊,你离他越远越好。”然后背起双手,轻咳一声,“这些人死了好久吧?跟水映柳有啥关系?”

第34章 镜花离境(十六)

谢祈怀疑言城清对庄吟说了不该说的话,眼中写满了警告,言城清只当没看见,乐呵呵跑到白骨堆里撒欢,捏着衣袖拣了一截腿骨,凑近瞧,“啧啧啧,骨头伶仃瘦小,肯定是某个姐姐的腿,可惜了,红颜薄命,说不定生前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。”

言城清摇头叹气,一副大为遗憾的神色,拎起另一根手骨,套在手腕上的镯子叮当落地,激起地上些许灰尘,“她们为什么会被埋葬在这里?”

庄吟用拂尘在尸骨堆上轻轻一拂,积淀在骨头上的厚重灰尘散去,露出道道深及骨头的伤痕,都昭彰着死者生前受到了非人的遭遇,他们为何而死?行凶者为何要下如此歹毒之手?这些香消玉损的可怜人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,岂会来这种烟花之地做皮肉生意?若是有形有体的鬼,庄吟还可以接通灵犀询问究竟,然而地上不过一堆白骨,魂魄尽散,却是永不能相连了。

庄吟越想血气越是上涌,倒退几步,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下。谢祈站立的位置恰到好处,从身后轻轻扶着庄吟的肩膀,低声道:“看来这里只是一间单纯的藏尸间,没有其他了。”

指间的温度透过单薄的道袍传来些微温度,庄吟的脸有些烫,不知是不是方才气血上涌的缘故,头也不回别扭地往前走了几步,“……这筒竹签好像有意无意地想让我们看到一些旧事旧人。”

谢祈收回了手,负起手,低低一笑,“那继续掷竹签吧。”庄吟从袖中掏出竹筒。

言城清一听又要开始抽签了,喜不自禁地奔过来,“等等等等下,我有个大胆的想法。你们说,如果我们把签筒里的下下签全部拿出来会怎么样?”

一旁的冬珠瞪大了眼睛,“剩下的岂非都是上上签了?”

言城清美滋滋地沉浸于自己的假想中,半点没注意脚下斜着一腿骨头,一不留神踩了上去,脚踩着骨头一打滑,双手犹如大鹏展翅般张了一段,与近在咫尺的庄吟擦身而过,不停扑棱的手顺势打翻了庄吟手里的竹筒,竹签哗啦啦洒了满地。

庄吟:“……”

谢祈:“……”

冬珠:“?!!”

言城清这一跤摔的忒狠,脸着地,扶着额头不住倒吸冷气,诶哟直叫,“打打打打翻了?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,我真不是故意的!”说着笔直流下两道鼻血。

冬珠急忙奔过去给他擦鼻血,“你别说话了,好多血。”言城清嫌弃地推开她,斥道:“我允许你用脏袖子给我擦了吗?走开走开!我不想看见你脸上的黑痣!”

冬珠垂头默默走开,小声道:“不是痣,是胎记。”

言城清道:“不管!”

言城清一会儿使唤冬珠给他捶背敲肩,一会儿又嫌恶的让她远离,简直分裂,庄吟劝解道:“言公子,冬珠她是个女孩子,女孩子要哄。”

言城清闻言挤眼道:“啧啧啧,道长你这话说的好像经常哄女孩子似的,看不出来啊。”谢祈微微斜过身,似笑非笑。

庄吟脸上浮现一丝极淡的薄红,还好戴着青面獠牙面具,声音故作冰冷道:“你胡说什么!”他是哄过,哄的都是些如永安镇张涂家两个女儿岁数的稚龄女童而已。

言城清满脸调侃,虚张着嘴还想讲些戏谑之语,地上的竹简倏然发出几十道刺眼的光线,四人掩目,待光线渐渐黯淡下来,原本藏尸的密室同时出现了几十道黑色的棺材门,毫无章法地悬嵌在墙壁上。

四人有一瞬的静默。

庄吟紧蹙双眉,这几十道棺材门由上下签所化,换而言之,门内有好有坏。运气好的话,开了上上门说不定能顺利找到老乞丐问他要解药,运气不好进了下下门,谁知道门里会潜伏着什么鬼东西。

谢祈冷笑一声,对着言城清道:“你做的好事。”

言城清结巴了,一连“我”了好几声也没讲出话来。

冬珠紧张的握紧了手,怔怔道:“这如何是好,我们要瞎子摸鱼么?”可不就是瞎子,棺材门上可没写“此门安全,此门可入”诸如此类的话。

那便瞎子摸鱼吧,摸到锦鲤是运气,摸到食人鱼也只能硬着头皮仙器往上招呼了。

第35章 镜花离境(十七)

接下去一炷香的时间,几人穿梭于各道棺材门之间,有时言城清拖着冬珠从门里爬出来哇哇大叫,有时他双手拼命撑着门橼被一只凶猛老虎叼着衣服死死不放,有时门里伸出细长黏腻的触手缠住他的脚踝拖了回去。

言城清不爽了,“为何总针对我?!”

庄吟和谢祈则跟在后面收场。

这次,他们挑了最近的一扇门,用力一推,门洞开,入眼即是红沙细软,彩凤飞蝶,铜镜梳台,却是一间女子闺房。

言城清摸了一把汗,长呼一口气,道:“这次终于正常了,还是个大美人。”

一名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看见他们,盈盈一笑:“你们来啦。”仿佛等待多时,美人榻前还立着一个红衣小少年,正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。

冬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,“瞿公子……瞿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的脸不,不是……”

瞿乐笑道:“你想说烂了是么?”

冬珠讷讷说不出话来,她一看到瞿乐心里就堵得慌,一大堆问题想问没问出口,比如沈枝为是么没有跟她在一起。

庄吟转过头问冬珠:“你们认识?”

冬珠道:“瞿小姐来过我们村。”

瞿乐本就玉肤玉骨,装扮公子哥时俊美无伦,换上了女子衣物后的她更是艳压群芳,颠倒众生。

言城清看得眼睛都直了,立即抚平长衫,将被老虎咬破的的下摆往后掩了掩,挺直后背,清了清嗓子,挂起自以为英俊迷人的笑容向瞿乐弯腰作揖道:“在下祁连言城清,见过瞿小姐。”

瞿乐笑得更娇媚了,“见过见过。”

言城清闻言都快得意忘形了,“姑娘这是夸我?”

瞿乐道:“几人之中,我看你最有趣,于是便吩咐那老虎藤条也追你追得紧些。”

言城清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,“哈哈,姑娘一定是在开玩笑。”

庄吟道:“姑娘可是云烟阁的主人?”他记得未入楼前,门口拦住他们的那个红袍小少年曾提到过他有个主人,听少年的语气,还以为他的主人是位长相狰狞的可怕人物,却原来是位倾城女子。

瞿乐也不隐瞒,“没错。”

庄吟道:“可有位老乞丐住在在里?”

瞿乐缓缓起身,绣着银粉金凌的长裙旖旎在地上,远远望去,犹如花中仙子。冬珠越是看她,心里越不是滋味,干脆低下头去,望着自己的脚尖出了神。

谢祈牵起嘴角,道:“瞿姑娘真会玩。”

“不,你比我会玩。”瞿乐别有深意地瞧了庄吟一眼,笑得暧昧,随后话锋一转,“我便是老乞丐。”

庄吟不解:“瞿姑娘为何假扮乞丐?”

“因为好玩呀,老乞丐是我,引路的乞丐也是我。太好玩了,看你们一个个被耍得晕头转向。”她笑得花枝乱颤,银粉金凌随之起摆不定,真如活过来一般,笑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你们看到我那个姐姐了么?”

言城清诧异道:“哪里有什么姐姐,除了鬼就是怪物,你养了一楼的奇奇怪怪的东西,有什么好玩的?”

庄吟略一思忖,道:“瞿姑娘说的可是无目女鬼?她自称水映柳,原来她还有一个妹妹。”

瞿乐补充道:“不错,亲生妹妹,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,我的真名也叫水映柳。我们是双生柳。”

谢祈突然截道:“她和密室藏尸都是你杀的?”

“她说是我杀的?”瞿乐敛了神色,不笑了,拖着花裙摆悠悠地走近梳妆台前,对着铜镜捋了捋发丝,“我们长得一模一样,连说话语气动作神态都从小被训练得分毫不差,几乎没人怀疑。但我姐姐有个毛病,喜欢赌。”

瞿乐顿了顿,见几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,继续说了下去,“当然不是赌钱这种俗事,她喜欢赌别的。小的时候她喜欢和我赌房门口会经过几个人,晚饭的菜品种类,明日会不会下雨这类寻常小事,一方输了便罚一颗糖。后来长大,我们给客人弹琴唱曲时,经常穿同样的衣服,她应付上半场,让我来应付下半场,她想赌有没有人能区分我们,输了的人就替另一人出来接待半月。几年过去了,也没人发现我们是两个人,那些蠢货的眼里只有漂亮皮囊。”

“姐姐运气很好,通常都是她赢了赌局。后来,楼里来了一个男人,他看出了我们的不同。姐姐高兴极了,因为这次她又赌赢了,于是我便替她多弹了半月的琴。这半月里她和那男人偷偷幽会,因为她觉得他与众不同。男人来云烟阁的次数越来越多,每次都要来找姐姐,本该姐姐去接待客人的时间却由我顶替。姐姐和我赌,这个男人肯定会来迎娶她。”

“过了几日,那个男人又来了,果真和我姐姐约定了日子来娶她。到了约定的日子,姐姐左等右等,没等来那男人,半夜里却等来了一个毒妇和一群提着大刀的人,云烟阁被锁死了,毒妇带着提刀的人一间间屋子找过去,每搜寻完一间屋子,那里就多一个死人。”

言城清问道:“楼里就没有一个护卫么?”

瞿乐摇头:“不是对手。我和姐姐侥幸逃了出来,那段时间姐姐几乎不说话。姐姐输了,输了一楼人的性命。”

庄吟叹道:“荒唐。”

“我们只敢往偏僻的乡下逃,我们急于逃命,哪里有时间带钱,还好一个老实的村夫收留了我们。村夫妻子很早就去世了,留下一个孩子。村夫对我们很好,突然有一天姐姐又和我赌,她嫁给村夫这种男人,他肯定待她死心塌地。谁知她又错了。”

第36章 镜花离境(十八)

瞿乐神色自若,语气平淡,不悲不喜,说得仿佛是她从别人那儿听过来的事一样,“姐姐嫁给那村夫后,他嫌弃姐姐不是处子之身,前后态度一落千丈,时常逼迫姐姐做不想做的事,还想强迫我一同下嫁给他。我当然不依,寻了个深夜,在姐姐的掩护下逃了出去……你们是不是想问姐姐为什么没有随我一起逃走?”

“那个时候她怀了村夫的孩子,我可怜的姐姐又跟我赌,村夫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打她骂她。我走了一年,始终放心不下姐姐,于是又偷偷回来找她,你们猜我最后在哪里找着她的?你们肯定猜不到,是在猪圈寻着的。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。”

“姐姐真是个固执悲哀的人,她到死都在赌。其实她什么都可以赌,唯一不该赌的是人心,尤其是男人的心,有些男人的心甚至比女人的心更海底针,猜不透抓不住。最后她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命都赌没了。”

“你们说,她是不是疯魔了?”

庄吟脸色沉重,原来一室未寒的尸骨竟是这样死的,他们平白无故受了牵连,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惨遭杀身之祸。

“我看是走火入魔了吧。”桌上有一壶酒,言城清自顾自地坐到桌边,拿起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,“好好的花魁不做,去当什么村妇。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男人,如此害你姐姐。我看那个毒妇也是走火入魔了,不就是找个女人,何苦要杀一楼人呢?”

瞿乐深深地看了言城清,打开梳妆奁,蘸粉往脸上轻扑慢打,“所以说你们男人,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。”

谢祈在一边轻轻的笑出了声。

瞿乐问道:“可有什么好笑的事?”

谢祈摇头:“瞿姑娘几岁了?”

瞿乐笑了:“比你们四个加起来都大,论起辈分,你们该唤我一声姥姥。”

谢祈道:“想不到瞿姑娘做鬼了也爱打扮。”

瞿乐抿了抿红唇,合起梳妆奁,不悦道:“即便是鬼,爱美有错?”听谢祈这么一说,庄吟也发觉瞿乐不断地在擦粉,她的皮肤本已白得发光发亮,根本无需再多粉饰,想着也许是她生前遗留下来的习惯罢。

谢祈笑道:“没错,瞿姑娘后来为何又回了云烟阁?”

瞿乐道:“我实在不知要去哪里了,只好带着姐姐回来这里守着,一守便是几十年,我在楼里住的实在无趣,总想养一些东西。”

三人说话期间,冬珠一直低头不语,此时倒是抬起头来,问瞿乐:“当初你中毒,可是故意假装的?”

瞿乐从铜镜里看着冬珠,“你的沈枝爱我爱得死去活来,连你都不信了,岂不是很好玩?”

冬珠眼眶红了,抽了抽鼻子,“你陷害我就是为了好玩?那她们身上的脓疮也是你下手的么?”

瞿乐道:“是的。”

冬珠“啊”地叫了一声,呼吸急促起来,手里扔出一个东西,重重的飞向瞿乐。

瞿乐身子一偏,偏移几寸,完美躲闪而过,她俯身拾起地上的书,晃了晃手中的书,娇笑道:“多亏了我的书,你才寻到了云烟阁,你这个小丫头不知好歹,解药不给你了,她们围着骂你也是一道风景,一群蠢物。”

谢祈问道:“瞿姑娘为何要到冬珠的村里去?那里风景很好看?”

瞿乐幽怨地盯着谢祈,“你这人太聪明,我不喜欢,问出来的问题总是教人那么讨厌,我说只是随便走走你会信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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