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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八十三发表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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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明珪蓦地僵住,因为那身着紫袍,戴武冠的河朔节度使,赫然正三年前香消玉殒的鹿随随。

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出问题,可旋即他就否定这个念,他浑身上下就属这双鉴美无数的眼睛最可靠,只要见过绝代佳一眼,他就绝不会认错。

何况那年上元夜,他和鹿随随对面坐足足半个时辰,就算她化成灰他也认得。

震惊过后难以言喻的欣喜,绝代佳还活着,并未化作一抔黄土,这简直大雍之幸,随即他又生出些许酸楚,想当初他为佳香消玉殒着实难受好一阵,还茹素好几个月呢。

同时而至的还有失落,原以为有生之年遇上第三个绝代佳,谁知这个还当初那个,算来算去仍旧两个。

当然,其中免不夹杂着一丝得意,他果然天生慧眼,小时候认定的美,长大果真生得倾倾城。

最后,欣喜终于盖过一切情绪,本来他对萧泠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,可既然她和桓煊有过一段,可见杀神也有七情六欲的,桓煊那不解风情的呆子都能一亲芳泽,他未必没有机会。

说起来桓煊那厮『性』情孤僻,不会讨女子欢心,还有眼不识金镶玉,把萧泠当阮月微的替身,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?

桓明珪何其聪颖,尤其在男女之事上,略一思索猜出其中的真相。

他抚抚自己的脸颊,虽说他和故去的堂兄生得没那么像,但眉眼中总还有两三分依稀仿佛,且论温柔蕴藉,儒雅风流,他比桓煊不知强多。

他向席间扫一眼,却不见齐王身影,一思忖知定昨日发现真相后气狠,今日索『性』避而不见。

顷刻之间,桓明珪心中转过无数个念,快步走上前去,向着萧泠一礼:“小王来迟,请萧将军见谅。”

他一身轻裘缓带,行礼时袍袖翩然,带起一阵扑鼻的香风,也不知他这身衣裳几斤香料熏出来的。

随随差点叫他身上的香气呛住,还以一礼道:“大王言重。”

一边不动声『色』地打量他。

他今日显然着力打扮过,按品穿一身绣金镜花绫紫衫,却不常见的圆领袍,却宽袍广袖,衣襟敞到前胸,『露』出里面的白罗中衣,袍衫外又罩层如烟似雾的绡纱薄衣,戴一顶白玉莲花冠,非道非俗,似魏晋名士,又似方外之,连舞筵上满身绮罗,戴花蔓的舞姬都相形见绌。

好在他生得好,花孔雀似的打扮更衬得他越发面白如玉,唇若点珠。

随随打量他的时候,太子也在暗暗留意豫章王的神情——桓明珪这纨绔不成武不就,成日脂粉堆里打滚,别的不行,看女的眼力天下第一。何况那年上元节在平康坊,他记得桓明珪曾和那外宅『妇』饮过酒赌过钱,若萧泠与桓煊那外宅『妇』真同一,他一定能认出来。

他仔细揣摩桓明珪的神情,眼角眉梢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,然而桓明珪这德『性』,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惊喜究竟因为重逢还因为见到大美。

皇帝道:“子玉还不快入座,朕要罚你三杯。”

豫章王道:“自然,小侄该罚。”

即入席,端起酒杯上前向皇帝祝酒:“谨以此杯祝陛下福寿永年。”说罢一饮而尽,立即示意内侍满上。

皇帝捋着须道:“酒量不怎么样,喝起来倒痛快。第二杯该敬一敬远道而来的贵客。”

太子眼中有稍纵即逝的不悦一掠而过。

桓明珪却从善如流,举杯走到随随座前:“这杯向萧将军赔罪。”

随随端起酒杯站起身:“豫章王多礼。”与他对饮一杯。

第三杯酒,桓明珪举杯向殿中众罗拜:“小王来迟,望诸位莫怪。”

众知他不着调,自不会同他计较。

桓明珪望向随随,微微觑觑狐狸眼:“不知萧将军此次进京打算逗留多久?”

随随道:“大约过正月启程魏博。”

“这么早要走?”桓明珪有些失望。

太子道:“萧将军军务繁忙,日理万机,自不能久离河朔。”

随随微微一:“太子殿下抬举。”

向皇帝一礼:“末将不才,承蒙陛下信重,忝为牧守,唯有尽心竭力而已。”

皇帝道:“萧卿过谦,有萧卿坐镇河朔,守卫边关,朕与太子方能枕无忧。”

说罢看一眼太子,目光微冷。

太子心一凛,知道自己挑拨得太过明显,不免着相,连忙端起酒杯寒暄。

随随仿佛对太子的讥刺挑拨一无觉,仍旧镇定自若地与众谈风生。

桓明珪又道:“不知萧将军在京中下榻何处?”

随随道:“谢大王垂问,在下暂住城中都亭驿。”

萧家嫡支丁单薄,自萧同安死后只剩下她。而长安的萧氏庶支,与萧泠的亲缘已有些远。城北安兴坊的萧家宅邸虽然有打理,但毕竟多年没有住,房舍都已残旧,为入京住上一个月大费周章地修葺实在不上算。且到老宅,难免会想起当年在那里孤零零病逝的祖母和母亲。

桓明珪却像听到什么骇听闻的消息,面『露』惊恐之『色』:“萧将军怎么可以下榻驿馆,驿馆能长住的地方么?”

顿顿道:“萧将军若不嫌弃,不如下榻小王寒舍,寒舍虽简陋,总比驿馆略舒适些。”

萧将军虽然号令三军的大将,不能以闺阁女子视之,自然也无谓防闲。可毕竟男女有别,这话若由别说出来,不免有些不成体统。从豫章王中说出来,仍旧不成体统,却莫名没什么冒犯亵渎之意,或许因他一向不着调,也或许他的神态自然又诚挚,怀疑他有不轨之心倒似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。

萧泠也不愧萧泠,闻言脸不红心不跳,只浅浅一;“承蒙大王盛情相邀,在下激不尽,不过在下在京中不过逗留数日,不去叨扰。”

桓明珪仍不死心;“萧将军若觉得去寒舍住不自在,小王在城中还有几处别馆。”

随随无可奈何:“豫章王盛情,在下惭愧。”

桓明珪道:“萧将军不必客气,别馆里屏几床榻一应俱全,扫榻立就,虽简陋,胜在还算清净。”

皇帝着道:“朕本想请萧将军在蓬莱宫小住,经子玉这么一说,倒住在宫外方些。”

他转向萧泠:“朕这侄儿『性』情中,不拘俗礼,萧卿切勿见怪。”

顿顿又道:“说起来萧卿幼时随苏夫入宫,还与子玉打一架,不知萧卿否还记得?”

桓明珪道:“萧将军大约不记得,小侄却刻骨铭心,萧将军神勇,幼时可见一斑。”

皇帝半真半假地揶揄他道:“那时候你还拽着苏夫的袖子求她将萧卿许配你。”

桓明珪道:“当初初生牛犊不怕虎,若早知萧将军神威,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。”

众都凑趣地起来。

皇帝转向萧泠:“萧卿若不嫌弃,就勉为其难承他的情吧。”

随随目光微动,一时猜不透皇帝这何意。

忽然提起陈年旧事,似乎有撮合他们两的意思。

可桓明珪虽说富贵闲,他父亲却曾经的储君,即自愿让出储君之位,桓明珪的身份也多有些尴尬。

皇帝如何会放心他去河朔“和亲”?

或许这只一种试探,若她有不臣之心,倒可以拿桓明珪作筏子,无论把他还把他们的孩子推上帝位,都桓氏正统血脉。

也因如此,当初桓烨要放弃储位随她去河朔不可能的事,皇帝之以松,或许只因为他解自己的妻子和儿子,知道皇后不会放儿子离开,也知道儿子不能弃母亲于不顾。

她早该知道从她执掌三镇兵权开始,她和桓烨已绝无可能。只当初她太年轻,有太多幻想和憧憬。若换作现在,她就知道当初他们的“计划”有多不切实际,若那时斩钉截铁地拒绝桓烨,没有让储之事,桓熔的野心或许不会被养大,也许桓烨就不死,也许他如今就可以好好做着大雍的储君,娶妻生子,过完平安顺遂的一生。

那些年的“本可以”,不过她自欺欺的执念罢。

随随抿抿唇,向桓明珪一礼:“豫章王盛情,在下本不该推却,只随行车马仆从甚众,难免叨扰,还住在驿馆方些。”

桓明珪见她坚辞不受,只能遗憾道:“小王改日在寒舍扫榻设席,还望萧将军赏光。”

随随点点,举起酒觞微道:“一定。”

甘醇美酒入喉,却满苦涩的余味,于她又饮一杯。

宴罢,随随同皇帝说会儿话,见他神思倦怠,起身道:“末将到京后尚未谒见皇后娘娘,不知娘娘今日否有暇接见。”

皇帝眼中有尴尬之『色』一闪而过,随即恢复如初:“皇后如今带发修行,一心礼佛,不问俗事,只元旦大朝在宫中接见内外命『妇』。萧卿的心意朕定会代为转达。”

他解自己的妻子,对她来说萧泠那个夺去她长子的女,若说她对桓煊还愧恨交加,那么对萧泠就纯粹只剩下恨。

随随心知肚明,但皇后可以不想见,她却不能不问,否则她失礼。何况无论如何她都桓烨的母亲。

……

皇后并非真的不问世事。

她身在伽蓝,可心却在地狱,自从长子死后,地狱的烈火日复一日地焚烧、煎熬着她,梵钟不能『荡』涤她的心神,只会让她想起长子薨逝那日的丧钟,佛堂里的经幡也只会让她想起长子灵堂里的灵幡。

萧泠入京的消息无意于往火中浇一大桶油,自从得知她即将入京那日起,她没有一夜能够安寝。

好在太子隔三岔五总会来陪她诵经礼佛,听她讲讲佛经,有时只默默坐一会儿——心爱的长子死,三子被她抛弃,只剩下这个二子,算她仅有的慰藉,虽与长子相去甚远,毕竟也她看着长大的孩子。

此时太子在皇后的禅院中,从麟德殿出来,他径直来这里。

他挽起袖子,亲为母亲煮茶,他煮得一好茶,连专门掌茶事的宫都比不上,但能喝到这杯茶的却寥寥无几。

皇后从儿子中接过杯子,抿一茶,眉立即微微舒展,意从眼角的皱纹里溢出来:“你长兄以前替我煮茶,时常把茶叶煮过。”

太子也跟着一起忆,微微道:“什么事都难不倒长兄,大约只有这件小事做不好。”

皇后脸『色』一变,将粗陶茶碗重重一撂:“谁说烨儿煮的茶不好?他知道我喜欢略苦的茶,这才故意煮过的。”

太子忙俯身道:“儿子失言,请母亲责罚。”

皇后闭上双眼,中喃喃地念几句梵佛经,再睁开时眼中的厉『色』已消失不见。

她冷冷道:“今后当谨言慎行,莫造业。”

太子忙道“”。

皇后这才微微颔首:“前日你才来看过我,今日怎么又来请安?可有什么事?”

太子道:“父亲在麟德殿设宴款待河朔节度使,宴席刚散,儿子来向阿娘请安。”

他顿顿,微『露』赧『色』:“顺看看阿阮。”

皇后听见“三镇节度使”几个字脸『色』一冷,又闭上双眼念会儿佛经,这才道:“你总算想起自己的妻子来。”

顿顿道:“当初执意要求娶她的你,娶去又晾着,即她无出,也东宫的主母,你们夫妻本一体,下她脸面下你自己的脸面,你叫天下怎么看你?”

太子将身子俯得更低:“儿子谨遵母亲教诲。”

皇后叹气道;“阿阮这孩子也我从小看大的,『性』子软弱些,但好在温婉柔顺,你这样冷落她,她在我跟前也只说你好,没有半句怨言,夜里一个躲在帐子里悄悄抹眼泪。”

顿顿道:“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闹什么别扭,但她个好孩子,你不可欺负她。”

太子低垂着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微,声音里却满懊悔之意:“儿子的不,辜负她。”

皇后点点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说罢叫来一个寺尼道:“去请太子妃来。”

不多时,阮月微到,她来侍奉皇后的,不算正经修行,没有穿禅衣,不过穿得比在闺阁中时更素净,越发显得弱柳扶风,楚楚动。

她一见太子,低垂下,眼中泪光隐隐。

向婆母和夫君行礼,她小声问皇后道:“阿家有何吩咐?”

皇后道:“你自请入宫侍奉我,你的一片孝心,但东宫不能没有主母,今日太子来接你去的。”

阮月微将垂得更低:“可阿阮侍奉阿家不尽心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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