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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斩骨刀》TXT全集下载_19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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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刚落,李德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,他踉跄着扑进撕裂口子,站稳后转身怨愤地盯着推搡他的罪魁祸首。罪魁祸首颇不以为然,拎着庄吟四平八稳地走了进去。

口子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,荒草,枯井,破庙,天将黑不黑,庙前有一条阴沉沉的河流自破庙前沉默地流过。李德不见这个场景还好,一见到这所破庙,眼睛里的怨恨便像淬了毒般,恨不得腐蚀掉一切,为何庙还在?为何她还没有处死李梁恭?

李德比宋真还要急切地抢入破庙。

宋真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,很快他们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晕着的李梁恭。宋真飞快在庙里扫视,竟然没有李叮灵的身影,他放出一缕灵识,灵识瞬即探向破败的神像后方,他绕到神像后,果然看到李叮灵抱着膝盖埋着头蜷缩在那儿。

宋真唤:“叮灵?”

李叮灵闻言抬头:“嘘。”

宋真:“?”

李叮灵:“我们在捉迷藏。”

宋真徒然一惊,偏头打量着四周,“李二姐在此地?”

李叮灵硕大的眼睛里露出一点迷惑,“二姐?”

宋真压低了声音:“难道不是?”

李叮灵摇了摇头。

宋真隐隐觉得不对劲,他先入为主,一直以为李叮灵口中所说的喜欢玩捉迷藏的姐姐是李二姐,难道另有其人?于是他又试探着问:“李大姐?”

李叮灵毫不犹豫地摇头。

这时宋真脑海中忽然一字不差地闪过陆无为写的信——李德,原名陈德,父母早逝,二十岁与本地一侏儒女子成婚,二十五岁其妻死于意外,同年陈德离开善水镇,定居李家庄。

来回反复将这句话掰开碾碎,宋真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,不由叹气,自己真的大意了,一直纠结于“死于意外”可能跟李梁恭脱不了干系,却忽略了关键的“侏儒”二字,喜欢吃糖葫芦,喜欢捉迷藏的“姐姐”,还有前几日被误以为是李二姐的鬼魂,恐怕不是别人,正是李德的侏儒亡妻。

正纳闷新死的小鬼哪来那么大怨气,却原来是死了几十年的老鬼。

短时间内,宋真脑子里快速推测了一遍事情的原委——

李德还叫陈德的时候娶了一位妻子,妻子是侏儒,但两位依然伉俪情深。某一日他妻子突然死亡,并且只剩下几缕残魂,他没想让她转世投胎,反而以自身为载体,以精气为养料,把残魂供养起来,直到她有了意识。她告诉他自己并非死于意外,而是遭人毒手,那人就是李梁恭,于是他当机立断,从善水镇搬到了李家庄,对外说是因为李家庄好山好水好风光才搬来的,实际上是为了监视仇人的一举一动。

监视过程可能伴随着极大的痛苦,仇人就在眼前,却非要等待时机,等到仇人最幸福的那一刻去摧毁他。

李梁恭的反应就十分耐人寻味了,非但抢着帮李德说好话,一脸的问心无愧也不像是装的,完全没有当人家仇敌的自觉。

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误会?

宋真看向李叮灵的目光变得柔和,他还有一个疑惑需要证实,“叮灵,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,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,好么?”

李叮灵弱弱地点头。

宋真飞快地组织语言:“你母亲死……消失那天,你是不是也在小巷子里?”

李叮灵点头。

宋真:“那个’姐姐’是否也在?”

李叮灵点头。

宋真:“你母亲经过那巷子,是不是你引过去的?”

李叮灵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宋真扬眉,“是那个’姐姐’要你引过去的?”

李叮灵点头。

宋真:“你二哥和大姐出去找你那次,你是故意大晚上跑出去?”

李叮灵摇头。

宋真:“那个’姐姐’带你出去的?”

李叮灵点头。

宋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,“乖,告诉我,那个’姐姐’现在在哪儿?”

第131章 死别(十八)

李叮灵歪着头无辜地盯了他片刻,宋真被她纯洁无瑕的目光盯得一阵毛骨悚然,正想拍她一脑袋结束此等折磨再把她拎出来,倏地,她的眼睛烧起了火——

没错,字面意思,眼睛着火了。

宋真脑内警铃大作,李德亡妻就在附近!身体已先一步脑子做出反应,一把提起李叮灵飞掠而出,“咚”地一声,跳入那阴沉沉的河水之中。

然而,眼睛上燃起的火并未熄灭,在黑咕隆咚的河水里,犹如两盏不灭的长明灯,将二人裹在一团有限的光晕里。

宋真这才发现诡异之处——火不熄不灭,仅在眼里燃烧,且没有热度。

就像,人的怒火。

水下一团死寂,仿佛隔绝了所有声音,河水冷冽刺骨,那是种来自幽冥的冷,和几日前在李宅灵堂白布后头透出来的冷如出一撤。

宋真的衣物被水泡的飘飘扬扬,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着实不好受,宋真一刻也不想在水里多做逗留,当即攥住李叮灵回到岸上,两人才在岸边站稳,宋真便觉手腕一沉,低头和李叮灵冒火的眼睛对上。

李叮灵冲他甜甜一笑,甜得极假,仿若参杂了砒霜,带着成年人的刻意,处处皆是伪装的痕迹,笑得宋真浑身不是滋味。

此刻还分辨不出来她是谁,那便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蠢货了。

宋真报之以假笑:“前辈怎么称呼?”

“李叮灵”的目光在宋真脸上认认真真钉了一会儿,然后才拔出眼钉,转头望向朝他们走来的李德,李德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:“素芸!”

“李叮灵”……哦不,素芸的神色瞬间缓和下来,眼眶发红,脱口的话也不再是李叮灵原有的童音,一种满含刻薄幽怨的腔调取而代之,听着相当不舒服:“你来做什么?你快走!走啊!”

“我好好的在家里,我是被这个道士绑来的!”李德的脸色相比进裂缝前更加灰败,嘴角挂着尚未来得及凝结血迹,已然是一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垂死之相。

这抹刺眼的红刺痛了素芸,李叮灵年幼的脸上掀起一片滔天怒火,登时将五官吞噬隐没。与此同时,素芸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火,朝宋真席卷而去。

他俩站得极近,纵使宋真身法敏捷闪得极快,却还是被火舌燎了道袍,素芸锲而不舍地对他喷火,他便坚持不懈地躲闪,顺道发挥嘴皮子:“素芸前辈,您贵人多忘事,才过了三日,就忘了我手里的灭鬼符了?”

素芸终于闭了嘴,烈火随之隐去,只留眼中两盏琉璃火,一字一句道:“你以为我怕?那日我不愿多与你虚与委蛇罢了,你这灭鬼符说不好是哪里弄来的赝货,拿赝品壮胆,我见的多了。”

宋真掸掉衣上乱跳的火星子,站成一个谦谦君子,“是不是赝品,试试不就知道了?”

素芸仰天长笑,“好啊,来呀,我是不怕,就不晓得这个小娃娃她怕不怕了,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这只女鬼躲在李叮灵的皮囊下说着可怕的话,笑得也极是恐怖,这无处可放的违和感,看得宋真差点犯了尴尬症状,岂是一个惨不忍睹可形容?

“前辈果然英勇,但为何要跟小女孩置气?不如你放了她,我跟你单打独斗。”

素芸听了怒不可遏,指着宋真的鼻尖,“放了她?好啊,你不要躲,尝尝被火生生烧死的滋味,我便放了她!”

宋真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,似是在为难。

素芸刻薄地笑道:“凡人贪生怕死,你也逃不出其列。”

宋真诚恳地说:“本道并非贪生怕死之辈,只是死之前,希望素芸前辈能解惑。”

素芸声音立刻尖锐起来,掐着自己的脖子威胁:“臭道士敢耍什么花样,我就杀了她!”

宋真制止道:“前辈别冲动,我就是想问问您的死是否与李梁恭有关?”

第132章 死别(十九)

素芸一听到李梁恭此名,脸上又蒙上一层火,阴测测道:“李梁恭敢做不敢当,他现在正在梦中煎熬呢。”

宋真心道:怪不得李梁恭还活着,感情人家是想把他折磨够了,再下杀手。

宋真没去深究李梁恭的梦,目光从破庙、荒草、河水一掠而过,“这个地方,想必也不是前辈随意杜撰的吧?”隔着火焰,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女鬼冰冷的、不善的视线。

灰色的天幕骤然下起了纷纷扰扰的小雪。她喉咙里发出一串讥诮怪笑,深深地剜了宋真一眼,二话不说举步走向庙门,她一走,李德便紧随其后。宋真摊开手,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雪,一抿即化,化开来的却是灰色的一点,再仔细一看,原来是灰烬。

宋真顶着漫天灰烬也跟了上去。

破庙内,被绑在柱子上的李梁恭依旧蔫头耷脑不省人事,素芸上去便是两记干脆利落响亮的巴掌,活活将李梁恭从她织造的九重噩梦中打醒。

李梁恭憔悴的脸上一左一右清晰地浮现小小的巴掌印,他才悠悠醒来,就有人问他:“记起来了么?”

李梁恭老泪纵横,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沉着脸盯着自己,神色尤为阴森可怖,嘴里吐出的却是让他不寒而栗的话语——这句话在一重又一重的恐怖梦境中追在他身后问过无数遍。

他颤动着嘴皮,不敢置信地瞪着“李叮灵”:“你把我女儿怎么了?!”

素芸低头看了眼还未发育的身子,尔后抬头,不答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

这时,李梁恭突然瞥见宋真,连忙痛呼:“道长,救救叮灵吧!”

不等宋真开口,素芸又是啪啪啪,又是三个巴掌,冷笑道: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,到底有没有记起来!”说到最后一个字时,她已是在尖叫了,屋顶几欲被她的叫声掀翻。

刹那间,地动庙晃,人站不稳,庙顶开始小块小块地塌陷,灰烬从屋顶的洞里落了进来。

宋真和李德同时捂住了耳朵,双手被缚的李梁恭别无他法,在这穿云裂石的尖叫下,左耳被震出了血。

宋真藏在袖中的灭鬼符差点就要朝她扔去,却听李梁恭痛苦地喊道:“我记起来了,我全都记起来了!”

此话一出,素芸住了口,她斜睨着宋真,幽幽地说:“你想要真相?让他跟你讲。”

宋真讨价还价:“他既已承认,那不如先解绑了,让他好好说话?”可惜他这话被当作了不痛不痒的耳旁风,人家素芸压根不打算听,幸好宋真自己也没抱希望。

“李兄,你说说,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
李梁恭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,若非被绳子束缚着,他恐怕要滑将下来,此刻他靠着庙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柱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话语里充满了后悔: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我一直以为是醉酒做的梦,没想到,没想到……是真的。”

素芸反手又是一巴掌,打得李梁恭头都歪了,“废话少说。”

第133章 死别(二十)

“年轻的时候我嗜酒如命。那段时间我友人弄来了几坛好酒,邀我去品尝,我便去他家小住了几日,临别时,他又送了我一坛。那时候天气冷,我骑马走到山阴道时,大雪封路,寸步难行,我不小心感染了风寒,正是头痛脑热之际,手脚都冻僵了,我就……我就把友人送我的那坛酒灌下去七七八八,身体果然暖和起来了,”李梁恭嘴角挂了彩,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:“手脚虽然热了,两眼也开始发花,看什么都是两个影子。我骑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,突然瞧见不远处有座庙。山阴这块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前面有座庙等于救了我的命,我高兴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,所以立刻策马跑了过去。”

“可是等我进了庙……可是……”话未说尽,李梁恭歪着脖子害怕似的看了素芸一眼。

素芸的小脸上结了一层寒霜,两只眼依然孜孜不倦地冒着火,真可谓冰火两重天,“不要停,你倒是接着讲啊。”

“那时我头热得很,人也迷糊,庙里头刚好有个烧过的火堆,我想应该是之前在此露宿的人堆的,旁边还有几块木头,我就把它点燃了。”李梁恭粗重地喘着气,像条刚跋涉千里的老马,冷汗淋漓,说到现在他似乎已经用尽全身气力,可他必须说下去:“我打了个小盹儿,没过多久,我突然惊醒了,醒来看到了妖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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